为什么新生代工人对资本家压迫的反应更强烈？（2014-5-23）

为什么新生代工人对资本家压迫的反应更强烈？

【工评社2014年5月23日社评】5月12日国家统计局公布2013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之后，许多舆论都做了自己的解读。其中“新生代不能吃苦论”再次浮出，例如有网络媒体人这样解读：“新生代农民工大多只有一、两个兄弟姊妹，较之父辈，生活是优越的，没有挨过饿，没有受过冻，温饱问题在他们头脑里没有什么概念，忍耐力和吃苦精神远不及父辈”（九个头条网-陈诺http://t.cn/RvyqhW1）。这种论调对于我们并不陌生，在2010年全国发生大范围工潮前后也有过这类话题的大辩论（例如凤凰网2010年初搞了一个专题网页http://t.cn/hpdJ6）。那么真实情况怎样呢？

其实，批评新生代“不能吃苦”，有很多是以偏概全的，还有很多是言过其实。不只是新生代，每个年龄层次的劳动者中，都有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不能吃苦的人；当然，年轻人贪玩一些，负担相对较轻也玩得起，多耍几年也不足为奇（比如17-23岁的打工仔女），人不风流枉少年嘛！但是，这也远不意味着新生代普遍都不能吃苦，远不意味着新生代普遍都是“生活是优越的，没有挨过饿，没有受过冻，温饱问题在他们头脑里没有什么概念”——笔者怀疑写这段话的人根本不知道打工的辛苦，更不知道在工业区长时间失业导致的危机不安，也不知道许多来自农村的80后工人他们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其实也过得艰难；这些话如果形容城市出身的新生代青年职员，那倒才贴切。

其实，批评新生代“不能吃苦”，是一些城市中产阶层在帮统治阶级找“新生代反抗为何越来越多、资本家为何越来越难管理这些新工人”的结果。也就是说，其实人们关注的核心问题是：新生代工人为什么对资本家压迫的反应更强烈？那些帮闲以为，这个问题等同于“新生代不能吃苦”，因为在他们看来，不能吃苦，才导致了他们反对压迫。这仿佛是一个自然而然的事，帮闲们做惯了奴才，所以对新生代工人居然越来越多反抗感到诧异和不可思议，居然要反抗了？那必定是不能吃苦了，堕落了，人将不人、国将不国了，为新生代痛心啊。下面，本文撇开中产帮闲们的可笑偏见不说，简要探讨一下为什么新生代工人对资本家压迫的反应更强烈呢？

我们认为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探讨这些原因，有利于我们进一步认识新生代工人还在发生的重大变化——我们将明白为什么应该改口叫新生代工人，而不是“新生代农民工”。

从客观原因来看，相比上一代农民工、即他们的父母辈，有两个重大的变化：一是八成以上新生代农村出身工人没有像他们父母辈一样从事过农业，不那么熟悉农村劳动生活，在经历学校教育后直接进入工厂、工地和城市服务业打工，更向往城市现代生活；二是从2008年前后开始，随着经济危机的到来和阶级结构明显地开始固化，一般城市青年都开始很难向上攀升，更不用说农村出身青年了，社会上只有那些有资本的人、投机取巧的人、抢劫杀人的人有望赚到大钱，吃苦已经很难有回报（据我们所知按照与土地产出及一般物价的比较，老一代农民工的打工回报比率，比现在绝大多数工人高得多的；这可能没有什么统计数据支持，但打工资历久一些的人普遍可以证明这一点）。在此之后只有集体抗争才能争取到劳动所得的提升，此外就只有更多的流动、跳槽、换工作了。几乎也是从2008年前后开始，各大资本竞相开始雇佣劳务派遣工，这进一步加剧了劳动者的流动性。

从主观原因看，相比上一代农民工，新生代工人有着几点更积极的变化：

其一，新生代在全国统一的教育制度和城市工业环境下读书、成长、打工，他们一开始工作或读书（比如到镇上去读书、到城里去读职校技校）就看到“外面的世界”，有追求更时尚、更现代、更美好生活的强烈愿望。在受教育和工作的过程中，也逐渐了解到更多的自身权利，权利意识大为增长了。

其二，新生代与老一代非常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自我意识、个性意识、自主意识大大增强了，这是一个具有革命性的变化。因为老一代农民工是真正的农民工，他们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的归宿和眷恋都在于土地，哪怕到了城里打工，还不忘自己在老家的一亩三分地、房子和家庭，他们的“自我”是属于维系土地的家庭和家族的。而出身于农村的新生代工人，他们虽然大多还保持着对老家、家人的感情和想家情结，但已经不再把自己的未来寄托于土地和农村；他们的老父母虽然为他们盖了房子在农村，但他们尽可能谋求的仍然是一份上班打工的工作，他们的自我越来越多地从传统宗族关系里独立出来，在工厂和服务业工作场所的集体生活中塑造着自己的个性和个人生活。

其三，新生代工人还普遍比老一代更看重平等和尊严，这可能是导致新生代无法忍受压迫和不公的最重要原因。老一代从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走来，当他们走到城市的工业区打工时，为了一份较高的收入不仅要忍受城里人的蔑视，更要忍受被查暂住证的屈辱。今天，新生代工人不仅没了获得较高收入的可能，对待工人的社会环境也有了较大的改善（这当然包含了许多工人的生命代价和许多人的抗争，包括像2003年孙志刚之死导致的城市收容制度取消、户籍管制逐渐多元化等），工人的个性增长与集体劳动生活，更催生了对平等和尊严的更高的要求。

正是上述这些变化，还正在聚合着新一代工人阶级的阶级意识。由此来看，新生代工人对资本家压迫的反应更加强烈，决不是“不能吃苦”，而是越来越不再忍受资本家施加的苦。这是一件有利于工人走向自我解放的大好事，我们应该为之欢呼。


（责编：曜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