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弘山川公司欠薪：曾致数百工人罢工
利用完十多名管理人员至今仍欠大半年工资
【工评社2014年8月24日简报】去年1月，这家广东内迁企业因欠薪三个月、甚至工资还达不到当地最低工资标准致数百工人罢工，此后公司出卖半成品还清了部分欠薪和拖欠货款，宣布还清工人工资，但十多名管理人员被利用完后，其中有老板跑路，他们至今仍被欠去年大半年工资。这就是重庆云阳县弘山川光电股份有限公司拖欠货款的后遗症：至今坚持维权的十多名管理人员，原属弘山川一个车间、后独立注册的海德宝灯饰公司，其欠薪理由之一是弘山川还欠海德宝的货款，而海德宝早已停产、弘山川被收购改名了至今还在经营。重庆弘山川欠薪案，是今天中国到处上演的众多工厂欠薪案之一，却反映了一些值得注意的特点：近几年来一些所谓高科技公司大举上马，却长期拖欠工人工资负债经营；沿海内迁企业在内地政府大力扶持保护下更加肆无忌惮；这类企业中，由于大多工人居住本地，抗争更坚韧持久；从沿海随迁来的员工反倒更难维权，他们的困境值得关注。
此案一个耐人寻味的特点是：大多居住本地的基层工人经过坚韧的抗争拿到了欠薪，反倒是先前与老板更多信任关系的技术和管理人员被拖欠工资至今，这些技术和管理人员多是外地人、从广东佛山随迁过来的。
涉案企业重庆弘山川光电公司在2013年1月4日曾发生数百员工罢工，当时工人拉横幅：“弘山川欠员工三个月工资请各级领导关注弘山川全体员工”，把重庆云阳县主干道堵住，致使交通严重堵塞。工人还在网上向重庆市人社局申诉：该公司长期拖欠工人工资，工资最低时甚至没有达到云阳县最低工资950元http://t.cn/zjmpiVq。弘山川工人抗议发生时，同在一地的关联企业海德宝并没有参与，但从去年4月开始也由于欠薪遭到工人多次到当地信访办上访。随后海德宝公司安排管理人员把半成品装车拉走出售，到8月份公司宣布结清工人所有工资，随即全体工人放假；此时管理人员还被拖欠着2013年1月以来的工资，却被要求留下来做完剩下的材料，他们得到海德宝公司总经理邓杰的许诺：到10月底，如果公司资金回笼的话就招工重新开工，如果资金无法回笼的话就结算到1至10月的工资，然后解散。然而到了10月，总经理邓杰却以出差为由一去不复返了。
随后，这些员工频频联系多个政府部门（当地信访办、劳动局、劳动监察大队、信经委、工业园区等），还多次找了海德宝法人代表江涛。但政府推诿自己只能协调、要工人打官司才有强制力，并要工人去找法人代表，而海德宝法人代表江涛只在今年3月给了他们3万块“路费”让他们回家等消息，几个月后以未参与公司管理不清楚欠薪数额、邓杰携款逃跑、弘山川欠海德宝货款为由，推脱了工人的申诉。（见附件一）
回过头看，去年8月这些员工为何轻信了公司的许诺、竟让老板拖欠了大半年工资还在继续做事、最终让老板有了金蝉脱壳的余地？从维权员工口中我们才知道，原来，有两名管理人员当初入职时约定的是年薪制，每年最终一次付清（见附件二），而在每个月只向公司预支部分工资作为生活费；而且早在几年前已积累了一定的信任关系，往年的年薪都是准时发放出来的，即使2012年已开始出现欠薪的情况，但给管理人员的年薪最终还是发放完毕的，而且这些管理人员私下也跟老板聊得比较好，多少体谅了老板的难处，认为帮助企业熬过了艰难的时期，先把工厂做起来再说，将来会好起来的。
这真是一个很典型的错误：在许多公司里位置较高的管理人员，本身也是被资本家（老板）雇佣的人员，甚至工资也高不到哪去（本案中的年薪制管理人员平均月薪也不过5千元），但是由于所处管理地位、又跟老板走得很近，使得他们有一厢情愿与老板同甘共苦、站在老板角度为其着想的幻想和轻信，为后面老板的欺骗和跑路埋下了伏笔。时至今日，这名管理职位的海德宝员工也叹息到：“毕竟我们当时过去都是因为这个内迁，都是（老板）从佛山带过去的，私底下（和老板）还聊得可以，但是到最后这一点却把我们扔到一边，说句实在话，钱，都不紧要，就是这口气意感觉不顺。”
由于这些随迁而来的员工是外地人，如今更难维权，他们多次来回不同省份往返千里，工资没讨到，路费却花了很多，有时只能通过电话讨要，不像本地工人那样可以利用本地的关系和便利，更持久地讨薪维权。这十多名员工还要打工谋生，难以顾及这笔欠账，但有的人仍在坚持，毕竟涉及十多名员工10个月的工资总数约50万元，对于任何普通打工者都是一笔不小的血汗钱。而对于那些因轻信被老板欺骗的员工来说，这个讨薪维权更是要维护工作的尊严、为自己争一口气。
据悉，海德宝公司早已停产，但厂房还在那里，工人早已解散；而弘山川公司被另一家三晖照明公司收购，地址不变，仍位于重庆云阳县滨江大道工业园区B区，仍在生产照明产品，只是换了名字和老总。在网上搜索“三晖照明”，可搜到一家港资背景、代工台湾灿圆LED芯片、在深圳也设有工厂的公司http://t.cn/RPrvZso &. http://t.cn/RPrvZsJ。按照法律，公司并购也意味着债权责任的转移，但是资本家主导的规则，首先保障的却是大资本的债权，却忽略了员工的欠薪。在重庆弘山川欠薪案中，当地政府扮演了为欠薪企业当挡箭牌的角色，但弘山川被三晖照明并购之后，同一个当地政府却又庇护有欠账的企业继续经营。
从网上透露的信息就足以发现，这个重庆弘山川公司与当地政府关系很不简单。我们搜到重庆市云阳县政府公众信息网三年前的报道：弘山川公司所经营的LED项目被称为“目前全球最受瞩目的新一代光源”、“21世纪最有发展前景的绿色照明光源”，列入云阳县“十二五”期间的重点项目，更夸口宣称要用“全县优势资源、优惠政策、工作重心、项目投入向重点产业聚集和倾斜”，扶持“以弘山川实业为代表的‘百亿节能和能源工业’产业”http://t.cn/RPrvZs6。而知名的专业招聘网站上，该公司更是把官方的大力支持放在招聘简介的第一句话里：“政府重点扶持的节能减排大型企业，是中国无极灯产业联盟常务理事单位”http://t.cn/RPrvZsi。
2008年全球经济危机以来，中国政府加速用巨大投资拉动各产业发展的政策，激活经济，但是在此过程中却造成各企业和各地政府不顾一切地一拥而上，很快又导致了产能过剩而经营艰难。LED照明领域就是一个典型。在政府大力投资和补贴下，LED照明产业从2008-09年以来形成举国热潮，但从2012年开始就纷纷出现了经营困难和长时间欠薪，直到陆续爆出企业破产和工人群体抗议事件，从中谋取暴利的资本家逃之夭夭，捞得好处的地方官员竞相推诿、庇护欠薪老板，工人又首当其冲成了受害者。危机发生后，更大的资本家入市清场，继续赚钱，受害工人又被晾在一边。重庆弘山川光电公司工人欠薪案，是今天中国无数这类现象的一个缩影。
官商勾结和劳资对立的残酷现实，促使了越来越多工人奋起抗争，只有吸取教训、不轻信老板，才能维护自己利益。既然资本家无情地压榨员工，利用完就扔掉，那么一切受雇佣的劳动者更要丢掉幻想，为自己争气。我们希望重庆弘山川员工成功争取到欠薪，并将继续关注维权进展。
（小邱根据维权员工访谈整理）
附件一（维权员工记录）：
文字版：
关于重庆云阳县海德宝灯饰有限公司
拖欠管理人员工资的描述
公司法人：江涛 公司总经理：邓杰
被拖欠人员名单：丘××、黄××、侯××、刘××、付××、高××、李××、陈××、陈××、周××、余××、等
拖欠金额：50万左右
拖欠月份：2013年1月到2013年10月
2013年4月份开始，海德宝就开始拖欠工人工资而在工人多次到当地信访办上访后给予了结算，管理人员的工资则以钱不够为由继续拖欠着。2013年8月份公司宣布工人结算所有工资，全体放假。而管理人员则留下做完所剩下的材料，而到2013年9月底公司总经理邓杰则叫我们等到10月底。如10月底无工资发则解散。有资金周转就招工重新开工。最后邓杰在2013年10月份出差为由，就再也没有回到公司。接下来留下的管理人员则开始走了一条讨薪路。
2013年11月份、12月份我们曾多次找到当地信访办、劳动局、信经委、工业园区及法人江涛均无结果，就各自回老家过年了。2014年3月份我们又一次各自从老家返回云阳县当地政府部门讨还工资。我们这一次在云阳县待了半个月，后来法人江涛则30000元发放给我们作为路费要我们回去等消息，答应于2014年6月30号前把拖欠的工资发放完给我们。到2014年6月30号，我们打电话找江涛讨薪又一次无果。由于我们来回不同的省份，则此次没有去云阳县，而是电话讨要。同时我们也打电话到当地各个政府部门，给出的结果为：
（1）得按程序走，急不来。
（2）要法院才有强制的权利，他们只是协调。如果法人不发放，政府部门也没办法。
法人江涛给的理由是：（1）本人没有参与公司管理，拖欠数额不明确。
（2）邓杰携款逃跑。
（3）弘山川欠海德宝公司货款没结算：无钱。
注：
海德宝灯饰公司原为弘山川公司的一个车间，为独立注册，命名海德宝。
附件二：公司为证明两位管理人员年薪制情况开出的证明
（责编：曜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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